卫士情怀 | 父亲的香椿树
世间若有不可复制的春味儿,香椿定能担当这名号。香椿独特而浓郁的味道,热烈又稍显执拗,让喜欢的人赞不绝口,也让不喜欢者心生畏惧。就是这样的香椿树,给予了我青春年少的美好,见证了父亲操劳又坚忍的生命……
父亲年少从军,复员后到油田做了普通工人。因此,我的童年与他相处甚少。我五六岁时,举家搬迁来到父亲工作的油田生活。记忆里,他不苟言笑又脾气暴躁,加上久别滋生的陌生感,父爱的威严让我有几分惧怕。油田的家属院,是一排五户的平房,来自全国各地的邻居虽然操持着不同的口音,有着不同的生活习惯,但是熟络亲切、互相照应,日子清贫却安逸。我家十几平方米的院子里,有一棵高高的香椿树,成了这里独有的风景。树冠像一把伞,护着我们的小院,遮风挡雨,荫凉酷暑。放学后,我总爱爬上树顶,尤其夏日微风拂面,树影斑驳落在身上,我悠闲摇荡着双腿,坐在树杈上眺望远方,忙碌的工厂、熙熙攘攘的街道、肆意奔腾的马颊河……那是香椿树带给我的,最初的梦想萌芽,以及最单纯的快乐时光。
这棵香椿树不仅枝大叶茂,更是芽香多产。晚饭时候,我总是爬上屋顶摘上一把香椿芽,经母亲巧手加工,便是吃不腻的美味。只是疲惫一天回到家的父亲,总是板着脸、眉头紧锁地埋头吃饭,气氛着实有些压抑。那时候的我常有困惑:为什么院子里的香椿树任由我取之不竭?为什么父亲脾气那么暴躁,有时因为一点儿小事便大发雷霆?
时间是最好的答案。后来我家从小院搬走,听说香椿树没了悉心照料,先是叶落树枯,后被新住户伐了个干净。我也在第一次出远门求学的日子,看到了父亲从未袒露过的一面。
18岁那年我离开油田到省城读大学。要报到那天,早上5点,父亲就扛起连夜整理好的铺盖、衣服、脸盆等大包小包的行李,领着我坐上了一辆破旧的长途客车,一路颠簸到了郑州的长途汽车站。
盛夏的中午,酷暑难耐,父亲没舍得打车,我们也没顾上吃饭,拖着疲惫透支的身子,父子两人肩扛手提行李边走边问,步行几公里走到了学校。办完手续,他又汗流浃背地把行李搬到了位于六楼的宿舍。我印象中魁梧高大的父亲,在爬楼途中停顿了两次,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,那时候我并不知道,他已经有了冠心病征兆。顾不上停歇,他帮我铺好被褥,陪我去办了饭卡,匆匆看了一眼校园,已经是夜幕降临。
这一天,我俩长途跋涉、粒米未进,父亲匆忙安顿好我的一切,慌慌张张要赶车回去。中原路上,那个佝偻、踉跄东去的背影渐行渐远,成了我记忆里永恒的烙印……那天我真切感受到,父亲的慈爱有所不同,沉默不语,但是浓烈持久,积淀心底,延绵不绝……
后来我毕业、成家,父母拿出毕生积蓄在郑州北郊买了房子。入住新家,全家欢喜,父亲特意带来一棵拇指粗的香椿树苗,栽种在我家窗下。刚工作那几年繁忙充实,我开启了早出晚归的生活,没顾上照料窗户外的香椿树,也很少联系还在油田生活的父母。
几年后的某个傍晚,我欣喜地发现,香椿苗早已悄无声息地长出了大树的雏形。我赶紧拨通了父亲的电话,惊叹这香椿树顽强的生命力,他倒是淡定地说:“你又能吃上香椿芽了,就是不知道,这树够不够高大,你的孩子爬上树顶能不能看见油田。”
没等吃上香椿芽,父亲因为越来越严重的心脏病,十几年前在手术中离开了我们……后来因为工作调动,我也从那里搬走,那棵香椿树留在了窗边……
时过境迁,我总想找找那棵香椿树。多年后的一天,去北郊办事,我专程回到我在郑州住过的第一个小区。周遭环境没有太多变化,勤劳的父母当年开垦的荒地仍然有人在耕种,只是那棵香椿树早没了踪迹……
想想,我也很多年没吃过香椿了……(王丕)
原文链接:http://www.hnsjct.gov.cn/sitesources/hnsjct/page_pc/jdzjzfyw/xlbd/articledd57f29ae1f145608a81d1f676f9cd48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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