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是中秋节，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，灰尘被冲得无影无踪。一条又弯又陡的水泥路在山间曲曲折折地盘旋着，路两旁依旧是那些裸露的石子。

　　雨后山间的空气格外清新，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熟悉的鸟儿鸣叫声，感觉仍是那么惬意。

　　还有些湿润的水泥路上，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稳稳地行驰着。开车的是一位中年男子，浓眉大眼，面孔白皙，乌黑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，身着笔挺的西装，显得温文尔雅，脚上皮鞋擦得黑黑的，不时发出缕缕光亮。只是，他的眼中似乎偶尔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忧虑。

　　从城里到马家溪镇的这条山路，皮鞋人曾走了无数遍。不知何时，昔日的“水泥路”已经变成了水泥路，也让回家的路快了许多。

　　皮鞋人很快就到了家，从小汽车的后备箱里拿着一箱又一箱花花绿绿的营养品，轻轻地推开门。正坐在院子里摘花生的父母，见皮鞋人回来，放下花生围了上来，母亲一边念叨着乱花钱，一边给皮鞋人擦汗，皮鞋人笑笑，父亲拍了拍皮鞋人肩膀没说话。皮鞋人发现父母老了，尤其是父亲，背驼了，眼也花了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风采。只是倔脾气却一点儿也没改，不但不愿去城里住，而且还和从前一样，干活时还是喜欢穿草鞋，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舒坦。

　　母亲忙着做饭去了，一如往常，母亲总会张罗着给不常回家的儿子做顿好吃的。皮鞋人也会跑到厨房里帮母亲烧起地锅，就像小时候那样。

　　晚上，圆圆的月儿皎洁明亮，如一盏夜灯挂在天上，给黑漆漆的夜晚带来了一丝光亮一丝温暖。院子里那株葡萄树正长得茂盛，一颗颗葡萄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芒。院子的正中央，摆着一张木制的小桌子，上面除了月饼，还摆满了各种水果：葡萄、苹果、香蕉、石榴……一幕幕都让这个中秋节圆满欢喜。

　　更圆满的是桌子周围，坐着一家三口，其乐融融。

　　“伟伟长高了吗？”默默地吸了一阵烟，草鞋人忍不住问道。

　　“长高了，只比我低了半个头呢。”提起儿子，皮鞋人心里都是甜的。

　　“伟伟上几年级了？”母亲也关心地问道。

　　“五年级。”

　　“学习好吗？”

　　“还可以，期中考了全班第一名呢。”

　　“跟你小时候一样。”

　　“工作还顺利吧？”草鞋人漫不经心地问皮鞋人。

　　“还行。”一丝难以觉察的忧虑在皮鞋人的脸上一闪而过。

　　“有困难？刚当上局长，担子可不轻啊！”知子莫若父，草鞋人似乎看出了什么。

　　皮鞋人几次欲言又止，终于开口道：“就是……开发商要建房子，可……缺少土地，想占用一些田地……”

　　“那怎么行？田是咱老百姓的命根子，你可不能批。”草鞋人急了。

　　“可……他……我……已经……”皮鞋人说话吞吞吐吐眼神飘忽。

　　“你是不是拿了人家东西？”看着沉默不语的皮鞋人，草鞋人急得站了起来，“你……糊涂！这就像收庄稼不是自己的庄稼咱能去收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吃下去肚子要疼的。亏你还读过书呢，这点道理都不懂？”

　　皮鞋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最后，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
　　第二天，皮鞋人开着车回去了，一路上风景依旧，不同的是，他眼中的忧虑没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。临走时父亲的那句“清清白白做人，老老实实做事”一直响彻在他的耳边，让他庆幸自己回了这趟老家。

　　草鞋人和老伴儿站在门前，望着远去的汽车，不舍地转身回屋。（赵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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